帶著汗，猛的睜開了眼睛。
又來了......
他扶著額頭，瘦弱的身子不斷顫抖，像是處在極為寒冷的極地一般。
只是一個小小的夢......他不停的對自己這麼說，但這小小的夢卻讓他所有的恐懼都慢慢自腳底爬了上來，要侵蝕他僅存的一切，剝奪所剩無幾的理智。
他不會的......
抱著自己的肩膀，努力壓制心中漸漸加強的瘋狂和殺意。
他不會失手殺了音羽的......不會失手殺了妹妹，也不會殺了朋友和親人......
「我......嗚......」
好餓，真的好餓......
「哥哥？又做惡夢了嗎......」
感覺到旁邊響起瓶瓶罐罐的聲音，接著就是一隻手將許多東西塞進他的嘴裡。
苦味瞬間在嘴中蔓延，他只想要把那些噁心的東西吐掉，然後吃點暖暖的，帶著鐵鏽味的東西......
用力的抓在對方的手上，想要將對方的手拉開，沒想到對方沒有退後，反而硬把那些東西往他嘴巴裡面塞去。
「唔！」
「嘶......哥哥，把藥吃掉。」頭被用力的抬起來，一張嬌小的臉直接映入他的眼中，「哥哥！」
看著那對堅定的茶色眼眸，他停止了掙扎，只是愣愣地看著。
「......音羽......」
沒有注意到嘴中的東西是什麼時候被自己吞下去的，他只感到瘋狂漸漸平息下來，眼前的音羽鬆了口氣坐到床緣，看起來似乎有點累，臉龐冒著細微的汗珠。
但飢餓感隨著時間的流逝，只是越來越強烈。尤其是空氣中還飄散著腥甜的香味。
「哥哥還好吧？你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做了很恐怖的夢。」音羽很自然地用左手撥著他披散在左臉的頭髮，用夾子夾了起來，「等等再睡一下？你回來後只睡了半個小時就醒來了。」
「不......」他按著自己的太陽穴。雖然還是很累，但他完全不想要睡覺。
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夢到那個噩夢，然後又驚醒，情緒激動到接近失控。這讓他完全沒有想要睡過去的慾望。
而且比起睡覺，現在他更想......
「好餓......」
肚子空虛的有點受不了，卻完全不想要吃任何飯菜。
下意識的只想要將胃裡填滿血淋淋的生命，然後聽著悽慘的哀嚎不斷地在耳邊播放......
「......哥哥你餓了？」
「很餓......」沒有注意到音羽語氣的改變，眼神茫然地四處飄移尋找，「而且好香......」
香的讓他快要受不了了。
忽然，眼角瞥到的鮮紅吸引了他全數的注意力，饑餓感立刻被勾了上來，不過等他一看清楚那究竟是什麼的時候，他立刻臉色慘白後退了好一段距離。
那是一道鮮血淋淋、非常深的抓傷，清楚的刻在音羽的右手臂上，從肩膀到手肘徹底地劃破袖子。
為什麼他沒有辦法好好控制自己，又......
「......出去。」再次抱住不斷顫抖的身體，他沙啞的聲音充滿了恐懼，「快點出去。」
看著艾暮塔的反應，音羽先是愣了一下，才遮住自己的右手臂，「哥哥，我沒事的！」
「出去！」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劇烈，鮮血的香味讓他的瘋狂再次湧了上來，「拜託妳......」
沒有聽見音羽的抗議，他緊緊抓著自己的肩膀，用力到幾乎要抓出傷口來，瘋狂和飢餓讓他不停地想要將音羽給撕裂吞噬，連一刻都沒有停過。
而除了壓抑之外，他什麼辦法都沒有。
碰的輕輕一聲，他不用抬頭就知道門被關了起來，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。
至少不會再失手傷了妹妹。
顫抖漸漸停了下來，他鬆開了有些僵硬的雙手，默默低頭，看著上面染滿自己和音羽鮮血，顯得是那樣的鮮豔。
瘋狂稍微平息了點，但飢餓依然像把刀子深深地刺在他的胃上，緩緩地鑽著。
這大概是活該吧。
扶著牆搖搖晃晃地下床站起來，頭因為睡眠不足感到暈眩，他只是停了一下習慣暈眩，便繼續往廁所走。
哈哈，誰叫他要在音羽離家出走的那段期間，出去「狩獵」將近一個月呢。
結果讓飢餓的間期從兩個禮拜整整縮短到不到一個禮拜，這次能從音羽回來那天撐到一個禮拜後的今天，已經很厲害了。
盲目地摸索著鏡子前數個藥罐，他顫著手從兩三罐中倒出好幾顆藥丸，連算都沒有算就吞了下去。
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下來，手臂無力的垂在兩旁。
還是很餓......就只有瘋狂被藥物壓了下去，一片死寂。
閉上積了許多黑眼圈的雙眼，他的呼吸漸緩，平定自己的心情。
好不容易讓心情脫離飢餓的痛苦，他整個人放鬆下來，想要揉揉自己的眉頭，卻忽然感覺手不知為何，滿是溫暖黏稠的液體。
奇怪？
「......哥哥。」面前響起了音羽輕柔的聲音，他嘆了一口氣，睜開眼正要叫她離開，但這一睜開，他卻渾身僵硬臉色刷白。
眼前的音羽微微一笑，臉孔白皙帶著溫和的笑容，整個人跨坐在他的腿上距離他的臉只剩十幾公分。
他不確定她的下半身是什麼樣子，也完全不想看到不想知道。
但有些事情，是永遠不會如他所願的。
「哥哥，我很高興我現在是妖族喔。」她笑得很是高興，纖細的手指觸摸他的臉頰，「因為這樣，至少可以和你講一下話。」
......不要這樣。
「我一直都很喜歡哥哥，希望可以陪著哥哥到最後。」她的笑容染上了點憂傷，「可是......這個願望已經辦不到了。」
不要......拜託......
「對不起，哥哥。」她的手漸漸下滑，身子也緩緩往旁邊歪斜，「沒有辦法繼續陪著你，對不起......要為了我......活下去......」
纖細嬌小的身子斜倒在他的身邊，再也沒有任何的氣息，他想伸出手觸碰她，卻只看見染滿鮮血的雙手上，握著她心臟的碎片。
還留在他腿上的那個溫度，是她離體的內臟，小腸遍布在浴室的地板，鮮血幾乎噴濺在整個浴室的牆上。
而她的下半身早就不復存在，被撕裂成肉屑，混在內臟之間。
「......音......羽......」不要......不要這樣......
他究竟做了什麼？
「對不起......音羽......」對不起，我錯了。
對不起......
「不要這樣好不好，不要死......對不起，音羽......」
想要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臉，一見自己染滿鮮血與碎肉的手卻不敢去碰。
妹妹會變成這樣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，是他殺的，就因為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瘋狂和飢餓......
要是他能再謹慎一點的話就不會這樣了，都是他的錯。
耳邊似乎響起了什麼聲音，不過他什麼都不在乎了。
他已經造成無法挽回的過錯，什麼都沒有意義了......
忽然，肩膀被猛力一晃，他迷茫的睜開眼睛，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。
眼前的音羽擔心的按著他的肩膀，遲疑地叫著他，除了手臂的抓傷外身體什麼傷口都沒有，一樣跨坐在他的腿上，一樣的只距離他不到十幾公分。
他殺了音羽......那，這個是夢嗎？
「哥哥！」又晃了晃他的肩膀，她的眼神有些慌張，「看著我，哥哥，看著我！」
她用手扶住他的臉，讓他直視著她。
「剛剛那只是夢，沒有人死的！哥哥，剛剛你看到的，都只是夢而已，是假的！」
不，不是的。
「我殺了......對不......對不起......我......」
「哥哥，這裡才是現實！」音羽直接將他的手抓起，按在她自己的胸口上，「看，我有心跳，而且我是溫暖的，哥哥，這邊才是真的，剛剛那個就只是夢。」
遲鈍地感受掌心的溫暖和規律的跳動，腦中依然不停出現剛剛音羽死掉的畫面，他根本沒有辦法分辨哪邊才是夢境，什麼反應都沒有，只是任音羽抓著自己的手。
兩邊的音羽都有溫度，只差有沒有心跳，那究竟哪邊才是真的？
看著他過了許久都沒有反應，音羽咬了咬嘴唇，將身旁的袋子拿到艾暮塔的面前。
沒等她將袋子打開來，他就本能的瞳孔縮小，想要往後退躲開。
「哥哥不是餓了嗎，先吃點。」將整袋新鮮的生肉放到他的腿上，慢慢的往後退到門旁，「你就先別管哪邊是夢，吃飽再想好嗎？」
一聞到鮮血的味道，他便注意到自己高漲的飢餓感，而他一注意到，腦中就幾乎被飢餓感所充斥。
的確，很餓了......
沒有想太多，他直接抓起袋子中的肉吃了起來，眼瞳漸漸漫上瘋狂，吃的速度也開始加快。
不過也沒有快多久，還沒吃完他的眼皮就有點沉甸甸的，無法控制的想要闔上。
「哥哥累了嗎？去床上睡吧。」音羽走過來將他拉起來，扶著有些昏迷的他往廁所外的床走去，半拖著步伐，不過還是勉強上了床。
而他一沾上床，連棉被都沒蓋就昏睡了過去，雙手和嘴邊還殘留著血跡，稍微將床染上了一點顏色。
鬆了好大一口氣，音羽軟軟的坐在床緣看著他平靜的睡臉。沒有了恐懼也沒有了痛苦，看起來連絲毫距離都沒有。
表情也不再那麼冰冷。
把玩著手中小小的藥罐，她伸出手將艾暮塔頭髮上的夾子拿下來，稍微撥了幾下後用毛巾輕輕將他身上的血跡拭去。
「哥哥，要好好的睡一覺喔。」好好的休息。
她......不想要再看到，因為噩夢幾乎要崩潰的哥哥了。
那一聲又一聲的對不起和呼喊，夾雜了太多的哀傷和悲痛，明明只是短短不到十分鐘的惡夢，就讓他醒來怎麼樣都分不清楚哪邊才是真實。
再來幾次，哥哥或許就......
嘆了一口氣，她離開了床並且退出房間，再次看了艾暮塔一眼後，才緩緩將門闔上。
哥哥要再醒來，大概是兩天後的事情了吧，在這之前，就慢慢地等吧。
至少要讓他好一些。
就算只有一點點，只要有好些就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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