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-05-08

新月祭神

  宛如將布幕拉攏,一切只餘細微的星光灑落、照耀在雪白的山脈之上。

  只穿著半透明薄絲綢的衣物,配戴了無數飾品,她的每個動作都伴隨了細碎無盡的鈴聲,零落的在山頂迴響。
  呼出一口又一口的白氣,輕顫的睫毛上沾滿白雪。
  赤裸雙足獨自站在雪地中。

  如果滿月如飽脹一般,那麼,新月就像是身處於無氧的環境。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吶喊著,用無盡的疼痛,渴求著就如空氣一般存在的魔力。
  雙眼輕闔,她深深吸了口冰冷至極的空氣,仰望隱隱自雲隙間透出光輝的殘月。
  在黑暗中閃爍著,如雪地一般銀白。

  微啟的口輕輕溢出不成字句的歌聲,不獻給誰,只是對著山林歌唱著。
  帶著殘存無幾的魔力,引起森林的呼喚。


  隱約的,幾不可聞的。

  她將繫在腰間的兩把小刀分別用指尖勾起,輕放到了嘴邊,將呼出的氣息附於其上。

  不為了什麼。
  她垂下了雙手,緊緊握住泛著寒光的小刀。
  從一開始就沒有目的,只是單純的為了能居住在生命幾乎無法存活的雪山之中。為了祈求,大山包容。

  從沒有人教過她應該怎麼做,也沒有典籍曾有敘說。
  她就像遠古的人們一樣,追尋著最古老的本能,踏出了步伐,在寂靜的雪山之中起舞、獻歌。
  無數次旋轉身體、輕跳。
  激起細碎的鈴聲不斷、絲綢飄揚。

  揮舞手中的小刀劃開自己細緻的肌膚,往上一勾,在空中劃出一道道鮮紅的痕跡。歌唱著、舞蹈著。
  像是將自己作為祭品,束上最美麗的彩帶,獻給大山。

  祈求著渺小的允許,直到力盡。
  直到身軀被寒意侵占、發不出下一個音。
  直到,匕首墜落為止。


  就像鍍上了一層銀的髮絲向天空散了開,隨著地心引力墜落。染滿鮮血的匕首自她手心滑出,無聲的落進新雪,同時她也乏力的跪了下來,望著天空喘息。
  黑絲絨般的夜空乾淨深邃,好似會將人們的靈魂自眼睛拉離,然後吞噬。

  但又漂亮的令人不忍移開目光,甘願深陷其中。

  向後躺倒,感受寒氣自四周撲來的冰涼,她輕輕的,閉上了雙眼。
  如果能記得自己曾經是誰,那該會有多好?
  儘管會喪失了些什麼,但,與其受著自夢境中、生活中隱約殘留的記憶殘片折磨。
  似乎記得,會更好。

  就算,有可能會後悔記得。寧願無知到最後。
  心臟沉穩規律的跳動,緩慢的在耳邊迴響。
  令她不知不覺,深深的,深深的,沉入夢鄉。


  喚醒她的是火焰逼剝吞噬木柴的聲響,像是突然出現一樣,等到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。
  不知睡了多久,她睜開雙眼緩緩起身,一如既往,看見灰褐色的狐狸正端正的坐在火堆旁,用血紅色的眼睛淡漠瞥了她一眼。

  又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了。
  朝狐狸笑了笑,帶著疲乏,「艾,謝謝你了。」
  沒有任何回答,艾只是嘆了口氣,將頭轉到一旁。
  蓬鬆的尾巴輕輕擺動著。

  火焰跳動了一下,就像是擁有生命一樣。
  帶著些微,異樣的墨色。
  再一次,跳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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